第37章 良缘终成
柳湘莲与柳三父子谈笑之时，香菱屋内洋溢着母女相逢的喜悦。</p>
进屋后，母女上炕，相对而坐。</p>
顾不得打量女儿住处如何，甄母紧紧握着女儿的纤手，不肯撒开，追问她这些年的遭遇。</p>
听女儿说起早年间跟着拐子颠沛流离，忍饥挨饿，她不禁落泪，咒骂拐子畜生不如，合该遭天谴。</p>
等听说拐子已经被人打死，又拍着胸脯感谢苍天有眼，善恶终有报。</p>
待说到薛大少为抢夺香菱打死冯渊，又惊呼造孽。</p>
听闻贾雨村徇私枉法放纵薛蟠，更大骂此人忘恩负义，辜负了丈夫当年厚待之情。</p>
最后说起柳湘莲出手救她出薛家，并讨来卖身契，甄母感激涕零，同时也疑惑不解。</p>
她皱眉凝眸，思索着说道：“你父亲在京中的确有几位亲朋故旧，其中似乎并没有什么柳家。</p>
我也不曾随他来过京城，你更是打小在苏州长大，这青梅竹马从何谈起呢？”</p>
“啊？”</p>
香菱闻言讶然，黛眉蹙起，难道二郎说谎不成？</p>
可那次他在梨香院连说带比划，表情至诚。</p>
不仅她信了，连薛太太都感动的落泪了呢！怎么可能是假的？</p>
她怀着最后的希望，颤声问道：“我，我真的没来过京城？”</p>
“没有，肯定没有！妈不会记错的。”甄母断然说道。</p>
不过，这些年来，先是独女被拐走，她难捱思女之情，昼夜啼哭，几乎不曾寻死，早落下病根。</p>
后来丈夫狠心抛弃她，失踪不见，访寻不得，又令她牵肠挂肚。</p>
再后来，日日忍受亲爹封老爷子的白眼和唠叨，只能靠辛苦纺绩方能粗茶淡饭勉强糊口。</p>
可谓饱经摧残折磨，不仅体弱多病，精神状态也不大好，时常恍惚。</p>
这时也不禁自我怀疑起来，不大确定的说道：“难道是我年老糊涂，记错了？</p>
或者，是他曾去过姑苏也未可知？小时候你爹倒是常抱着你出去游逛，也许是那时候见过？”</p>
香菱听了就笑，拍手说道：“是了是了！肯定是这样！他也没说是在哪儿遇到我的呀。”</p>
又凑近了问：“我爹爹呢？他怎么没来？”</p>
甄母一听，脸色霎时难看起来，满眼失望，冷声斥道：</p>
“休要再提这个没良心的！你走后不久，他就狠心丢下我也走了，如今都不知是死是活呢！</p>
我看死了倒好，也省的再为他操碎了心！”</p>
说着，潸然落泪。</p>
香菱俏脸黯然，也无声泪下。</p>
虽然妈妈来了，可没了爹爹，到底不是一家欢聚。</p>
不过，她很快就抹去泪水，扮出笑脸来安慰母亲，又问起旁边的姐姐是谁。</p>
甄母擦掉老泪，指着那位粗布衫裙、其貌不扬但神态温顺的丫鬟，动情说道：</p>
“这是你绯桃姐姐，这些年多亏了她用心照顾，要不然……”</p>
想起伤心往事，又哽咽起来。</p>
绯桃得了夸赞，憨憨一笑，忙摆摆手，连说“不敢”“都是应该的”。</p>
当年甄母身边有两个丫鬟，一个是娇杏，姿色不俗，跟了贾雨村，先妾后妻，命运大改。</p>
另一个就是这位绯桃，年约二十，因是甄母从小养大的，不忍离她而去，一直相依为命。</p>
香菱起身与绯桃互相问好，又请她落座，敬茶作谢。</p>
见女儿长大成人，容颜娇俏，亭亭玉立，谈吐亦有温雅有礼，并未因曾跟随拐子生活数年而变得粗鲁鄙薄，甄母心里大感安慰，庆幸天不绝人。</p>
只是，看她穿衣打扮，显然并非婢女，也非姬妾之流，心生疑惑，便开口问询。</p>
母女之间自然又是一番长谈漫语，不必细说。</p>
待到晚间，内院正堂，摆上一桌丰盛席面。</p>
柳湘莲请香菱母女入席落座。</p>
甄母性情温淑，面对这位陌生的少年公子，心怀感激，并不显局促，言谈间颇有大家之风。</p>
她先作一番诚挚感谢，方问道：“柳公子，听我家英莲说，你我两家是世交？”</p>
柳湘莲见人说人话，见鬼说鬼话，嘴里没个准儿，但终究不是心黑脸厚没底线的人物。</p>
欺骗薛家是不得已，此时面对历经艰难才得与女儿相聚的老夫人，却不忍虚言相欺。</p>
他目光明澈，坦然说道：“老夫人面前，晚辈不敢欺瞒。当初得知香菱际遇，我着实愤慨，便想援手相助。</p>
但薛家不是寻常商贾，名列金陵四大家，势力深厚，薛蟠更是个嚣张狂妄的二世祖。莫说我这外人，即便是伯父伯母来了，亲自去衙门打官司要人，恐怕也难以救出香菱。</p>
再者，薛大少性好渔色，时间一久，香菱难逃其毒手。</p>
别无他法，晚辈只得随机应变，出此下策，妄言甄柳两家乃是世交，又以言语恐吓薛家诸人，如此才得以将香菱救出安置。”</p>
“竟、竟是如此？！”</p>
甄母听得惊掉下巴，枉自己娘俩儿左思右想，猜来猜去，原来两家真不认识啊。</p>
“这……”</p>
她目光散乱，神情惘然，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了。</p>
总不好问：你到底想干什么？不会是要做那薛蟠第二吧？</p>
香菱也大感诧异，呆萌萌的看着二郎。</p>
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，她对二郎的为人做事有所了解，是个心底良善的大好人，但也有股子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野性，这般诓骗倒是像是他能办出来的事儿。</p>
但她还是惊的捂住檀口，傻傻的问：“二郎，你，你真是骗人的呀？”</p>
柳湘莲咳嗽一声，正色说道：“我可没骗人！”</p>
未等香菱开口再问，他便得意洋洋，剑眉轻扬，哈哈笑道：“我骗的是傻瓜笨蛋！”</p>
想起薛蟠又恼又恨又不敢发作的模样，香菱“噗嗤”一声笑了，掩嘴嗔怪：</p>
“二郎你太坏了！骗薛大爷就算了，薛太太还是好的，你也哄她！”</p>
柳湘莲不以为意：“她的确还不错，护住你一阵子，没让她的混账儿子胡作非为，否则我就是得知后立刻出手也晚了。</p>
可是谁让儿子是她生的呢？子债母偿，我也没办法呀。”</p>
他眨眨眼，神神秘秘的反问：“你知不知道，薛大傻子为什么怕我？”</p>
香菱娇俏一笑，明眸星光闪闪，激动说道：“我知道！你打了他！”</p>
说着握起粉拳扬了扬。</p>
柳湘莲故作吃惊，星眸大睁：“你怎知道？这可是秘密！”</p>
香菱歪歪螓首，得意娇笑：“哼！那天他回家走路的姿势都不对，我还瞧见他冷不丁的龇牙咧嘴呢！谁看不出是挨了打？</p>
薛太太问他伤了哪里，他还不肯承认，反说你们惺惺相惜呢！”</p>
“惺惺相惜？”</p>
柳湘莲一撇嘴，神情不屑，笑说道：“就在前面院子里，我打得他两眼冒星星，跪在地上抱着我的腿，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叫爷爷，哭求饶命。这莫非就是他说的‘星星相惜’？”</p>
想想平时嚣张跋扈的薛大爷涕泗横流跪地求饶的情景，香菱眉开眼笑，娇躯颤抖，乐不可支起来。</p>
饭桌上，少男少女谈兴热烈，言笑晏晏，氛围欢悦。</p>
甄母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，你们是不是把老婆子我当空气呀！</p>
她咳嗽一声，提醒自己还在呢，插嘴问道：“柳公子呀，你虽心善，可也不至于这般费心费力的帮英莲罢？宁愿得罪那有钱有势的薛家？”</p>
她真的十分不解。</p>
若说这位柳公子是贪花之辈，想要女儿身子，那得手之后完全没必要派人远赴江南去找自己，岂不是给自己找麻烦？</p>
况且女儿如今还是完璧之身，她都问清楚了。</p>
香菱也好奇，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的看他。</p>
柳湘莲侧过身子，面向甄母，神色郑重，说道：“伯母，实不相瞒，自与香菱初见，我便中意于她。”</p>
“啊！”</p>
没想到他突然说这个，香菱惊的站了起来，似不敢置信。</p>
嫩滑白皙的俏脸瞬间堆满桃花，她佯作嗔恼，生气说道：“二郎你胡说什么呢！我要生气啦！”</p>
甄母也吃惊的看着他，不意他如此直白，年轻人都这么生猛吗？有点招架不住呀。</p>
见香菱羞不可抑，柳湘莲抬手指了指门口：“你要觉得害羞就躲出去，我和伯母好好说道说道。”</p>
香菱瞪他一眼，犹豫一番，终究没出去，反倒示威似的挺挺胸，重新坐下，睁大眼睛仔细盯着他。</p>
倒要瞧瞧二郎究竟要说什么！</p>
他太能说了可别骗了妈妈！</p>
柳湘莲面对甄母，继续道：“未曾谋面时，的确是出于公义之心才出手相助，只是为了保全香菱。</p>
可经过这段时间相处，我深爱她的娇憨性子。</p>
香菱过去受的苦够多了，我既真心悦她，就要让她一生喜乐，绝不相负。”</p>
“你是，你是要娶香菱？”</p>
甄母恍如做梦一般，有些不相信的问道。</p>
这位柳公子坐拥这么大的宅院，还能派人将她从姑苏接来，可见也是有权有势的世家子弟。</p>
自古以来，婚姻最看重门第，两家门不当户不对的，怎么可能呢？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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