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2章 墙脚难挖
计议已定，柳家众人心情急迫，当场分拨人手，着手实施。</p>
当年只需高举大旗，直接派人接管，再将契书上姓名一换，就是自家产业，吃的满嘴流油，何其爽快！谁不想重现当年威风？</p>
现今的难点不在于柳湘莲长大，而是这戏园子不是他一个人的，还涉及到贾家和薛家，不可能派人强占戏园。</p>
所以上策便是以柳湘莲盗用族产的名义，向薛家、贾家提出更换股东契约，直接顶替他！</p>
只要薛家贾家认同，至于柳湘莲服不服，有什么要紧的？谁会在乎？</p>
于是用族长柳芳的名帖，邀请薛蟠和贾琏于次日至醉仙楼一会。</p>
薛蟠来京后交游广阔，无日不宴，但一百场中九十九场是他做东。</p>
虽不吝惜钱财，天天被人白嫖到底不爽。</p>
难得有人主动相请，地方也上档次，他觉得倍儿有面儿。</p>
暗想，自从遇到二郎后真是时来运转，不仅起了座戏园子发财，也越来越被人看得起了，心里乐呵呵的。</p>
贾琏接到请帖后想的就多了。</p>
早年间柳家干的那些烂事儿，他也有耳闻，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。</p>
大宅门里勾心斗角的肮脏事多了，杀人放火都有，这才哪儿到哪儿。</p>
在合作时，柳二郎拿不出钱来，以出戏本的方式参股，他也非常理解。</p>
也亏得他手里没钱，这个便宜才能落到自己和薛大傻子头上。</p>
贾琏打定主意，吃酒玩乐可以，其他事儿免谈，若想谋算柳二郎，更是走好不送。</p>
为此特意叮嘱薛蟠：“会无好会，宴无好宴，你只管吃喝，不要多说话，听我的！”</p>
傍晚十分，日隐西山，夜幕已降，街上行人匆匆。</p>
贾琏和薛蟠如约来到醉仙楼。</p>
彩灯高悬，辉煌如昼，画栋雕檐，气派非凡，不愧是号称西城第一酒家。</p>
早有柳家年轻人等在楼下，命小厮牵过他们的坐骑去安置，引他们上楼。</p>
天字第一号雅间，泰山阁。</p>
雅间格外宽敞，摆着一张红漆大圆木桌，桌上摆满了醉仙楼的招牌菜。</p>
珍馐罗列，佳酿云集，光是这席面，不止百两银子，柳家可是下了血本。</p>
两人进来之前，早有小厮前来通报。</p>
房门大开，第四代的年轻人均站在门口恭迎，硕果仅存的第三代柳极、柳枢也站起等候。</p>
这礼数太到位了，唬的贾琏顾不得寒暄，忙带着薛蟠抢进来，先给柳极、柳枢两位老爷子行礼请安。</p>
稍后，才回身与年轻一辈互相见礼。</p>
贾琏略扫一眼，除了家主柳芳，柳家各房的主事人都到了，好大的阵仗！</p>
奏乐小厮都坐在角落里，锦香院请来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，娉婷妖娆，怀抱琵琶，含羞带笑。</p>
落座之后，寒暄几句，叙些近况。</p>
箫管悠扬，笙笛并发，吴侬软语响起，又是肉儿又小心肝的，听得人腹部生火。</p>
彼此劝酒，款斟漫饮，气氛很快热闹欢快起来。</p>
柳家众人怀着心事，并不多饮，贾琏亦如此，唯独薛蟠心实，酒到杯干。</p>
数巡过后，柳茁得了三叔眼神示意，笑问道：“听说琏二爷和薛大爷合伙开了戏园子，何必拘泥于戏文？这唱小曲儿的也可以进嘛！我就不爱听那呜呜呀呀的，就喜听个曲儿，让人爱的慌！”</p>
薛蟠抬头瞧他，想说我们早有打算，正搜罗人手呢，却瞧见贾琏给他使眼色，忙吞了杯酒，生生把已到嘴边的话压了下去。</p>
贾琏心知肚明对方是何意图，并不接戏园子的话茬，嘻嘻哈哈笑说道：“今儿的曲儿不赖，人更妙！”</p>
边说边色眯眯的盯着姑娘半露半隐的酥胸，色授魂与似的，不时给对方抛个媚眼。</p>
他本就卖相极佳，又衣着华贵，身份不凡，那姑娘岂能不爱？也媚眼勾搭。</p>
竟彼此调戏起来，你来我往，渐渐火热。</p>
柳茁是个心急的，见他如此，不禁恼火。</p>
今儿请你是来白嫖的吗？好歹先把正事儿应了呀！</p>
干脆明言问道：“听说这戏园子是我家莲弟和两位一起开的？”</p>
薛蟠好酒，酒品又差，已是半醉，习惯性的点点头，这几日被问了无数遍。</p>
直把贾琏气的瞪眼，大摇其头，正色否认：“哪儿有小弟什么事儿？不过是媳妇儿投了点儿私房钱。小打小闹，不值一提。”</p>
他老爹贾赦最近正逼问他呢，岂敢在外人面前漏底儿？</p>
见他推脱敷衍，没半句实话，毫无诚意，柳家众人面有愠色。</p>
“哦”柳茁小眼儿眯起，仿佛信了，不去管他，转头问薛蟠：“文龙兄弟，戏园子圈了半个坊，我听说资金周转有些困难，要延期支付价款，还要给利息，岂不是多花一笔冤枉钱？不如我们柳家再增加投入，好把这买卖做起来。”</p>
薛蟠是粗莽之辈，又添醉意，并没听出这话里隐含的深意，特别是那个“再”字，只当他想入股，很是不爽：戏园子正红火，就等地价飙升后先赚笔快钱呢！你算哪门子葱也要来插一脚？</p>
转瞬之间，菜也不香了，酒也不甜了，曲儿也不好听了。</p>
他摔下筷子，不言不语的看向贾琏，等他说话。</p>
贾琏心里冷哼，果然是这档子破事儿！</p>
就不能有个赚钱的营生，一见你赚钱，苍蝇臭虫蟑螂什么烂玩意儿都围来了。</p>
这还只是刚起个头呢！</p>
若真是缺钱少人需要相助也就罢，现在已经走上正轨，无需增加投入，只等着过段日子数钱就好！</p>
你张口就是“再增加”，说的好像你家投钱了一样，做梦呢吧！</p>
他惯熟人情往来应对，丝毫不显不满之意，笑说道：“看着挺热闹，不过是个小本生意，花不了几个钱。</p>
薛家虽不及柳家，好歹也是多年皇商，这点儿钱还掏的出。</p>
柳兄若是有心，多去捧捧场就再好不过了。咱们的戏文不敢说冠绝京都，但绝对是最新鲜最有特色的。”</p>
薛蟠不语，由贾琏回应，柳家人便知到底是何人做主。</p>
见他丝毫不给柳家面子，柳茁微恼，正想开口，却听三叔柳极插话。</p>
他捋着白须，意味深长说道：“琏侄儿，生意虽好，老头子我瞧着却有一处不妥当的地方。”</p>
知道下面肯定没好话，贾琏也懒得接。</p>
薛蟠不服气，瞪眼问道：“不妥当？哪儿呢？你倒是说来听听！”</p>
他觉得二郎前前后后都想到了，除非被人强抢，这门生意稳赚不赔。</p>
柳极六十多的人了，藐视的目光扫过两个年纪加起来都不如他的小辈，老神在在，说道：</p>
“戏园子柳家也有出资，写的却只有五房莲哥儿的名儿，甚是不妥！”</p>
图穷匕见，场间一时安静下来。</p>
众小厮和姑娘们也被挥退。</p>
“柳家出钱了？我咋不知咧？”</p>
薛蟠震惊而又迷惘。</p>
贾琏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，深感错愕。</p>
原以为柳家人是想参个股喝口汤，最多吃块儿肉，没想到竟然是想把锅给端了！</p>
他脸上浮现玩味的神情，好笑的问道：“倒要请教，不知柳家出了多少银子？又是谁收的？谁记账的？”</p>
见他作为小辈，如此不知情识趣，柳极心生不满。</p>
他对柳芳还要摆架子耍脾气呢！</p>
论资排辈，贾琏是国公第四代，他可是国公二代，老资格了！</p>
当下用一副你太年轻不知世事深浅的神情看着琏二，开口道：“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，柳湘莲的出资，就是盗用的柳家族产！</p>
十万两不是个小数目！我们做长辈的总不能不管不问，任他胡作非为。”</p>
“十万两”乃是贾珍故意泄露的，柳家人经过调查后，深信不疑，说的时候理直气壮。</p>
见他一本正经，信誓旦旦，贾琏咬着牙，绷紧面孔，不让自己发笑。</p>
薛蟠却嚷起来了：“你们这、这、……”</p>
他实在不知说什么好，这老头的脸真比城门楼子还厚呢！</p>
十万两，你怎么张口就来呢！</p>
若依他性子，早破口大骂对方无耻了。</p>
但近来多听柳二郎教诲，稍有长进，第一条就是别惹自己吃罪不起的人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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