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少年衙役
忙碌中，时日匆匆，倏忽已至八月十五中秋佳节，举城欢庆。</p>
广和楼亦趁机推出新戏，讲述宋时岳飞抗金故事。因贴合辽东危急形势，又声明戏票将捐出充作兵饷，京师百姓踊跃观戏，场场爆满，盛况空前。戏班分作几组轮流上场表演，歇人不歇场地。</p>
不少同行为之眼热，反复前来观戏，暗中偷师学习，动作快的人甚至已在乡下盗版演出，进一步扩散了新戏影响，京师地区的富户亦多有慕名前来观看的。</p>
普通座位的票价已属昂贵，包厢票实行竞价方式，更迭创新高，戏票日收暴增至三千两。若按此预估，则义演期间将收入九万两。</p>
三和商号上下亦格外忙碌，准备筹建分号事宜。</p>
柳湘莲亦不例外，作为临时设置的‘筹饷处’主官，现在下属只有户部配发的数位书办胥吏，协助处理文书，自然是不够的。</p>
他首个动作便是招纳衙役，原有之人尽皆不用，命柳落将招收的少年中年纪较长者带来入职。</p>
除了置办统一的衣帽靴子，又添置腰刀长棍等器械，热闹的简直是像筹建新军一般。</p>
见他如此兴师动众，顾尚书和王侍郎都以为他接下来会有什么大动作，既期待有所收获又担心惹出乱子。</p>
不料，人手齐备之后，柳湘莲反倒是安静下来，每日或是教少年衙役练习行伍队列，又或是读书识字，似乎完全忘了设立筹饷处的目的。</p>
孔方胡同，一座二进制四合院，便是户部‘筹饷处’所在。</p>
此处原为国朝初时某税课司旧址，原机构迁移走了，已闲置多年，当下被修葺一新。</p>
这天清早，后院中，百名十六七八岁的少年衙役分列站立，着装齐整，佩戴腰刀，精神抖擞。</p>
这些人都是从辽东千里辗转逃命而来，不乏惶恐不安。有的甚至阖家罹难，自己则侥幸虎口逃生。流落京师后人生地不熟，衣食无着，日子过得十分艰难。</p>
先得了柳湘莲救济，如今又有了正式工作，无不心怀感激之情，精神振奋，斗志昂扬。</p>
柳湘莲与柳落缓步走进，众人愈发肃穆，身如雕塑，静无声息。</p>
为首一少年小步跑来，在丈余外止步，挺胸抬头，以拳拍胸，行礼道：“报告长官！全队应到百人，实到百人，请指示！”</p>
此人剑眉粗重，五官棱角分明，名叫李原生，十八岁，原是开原军户，父母在东虏掳掠中惨死，孤身逃亡入关，识文断字，稍有武艺。</p>
听着这激昂干脆的声调，柳湘莲很是满意，颔首道：“入列！”</p>
经过柳落最初的训练，加之最近几日柳湘莲亲自进行强训，这些人已经初现军旅之气。</p>
柳湘莲举目环视众人，只见行列齐整，站姿挺拔，一张张年少的脸上充满蓬勃朝气。</p>
这才是他想要的人，而不是滑不留手的老油条子。</p>
他们属于所收纳众人中年纪较大的一批，剩余之人仍在城外营地中，且选拔仍未停止。</p>
前几日忙着为他们置办衣物装备，除了队列训练，未曾真正谈过，今日尚属头次。</p>
柳湘莲迈步站到临时设置的高台上，俯瞰众人，扬声说道：“众位兄弟应该知道，此处衙门暂名‘筹饷处’！何谓‘筹饷’？筹的便是辽东打鞑子的兵饷！</p>
如今国家赋税艰难，若无军饷，前方将士如何杀敌？所以咱们责任重大！兄弟们别只当自己是寻常衙役，生活安稳就行，收税不是件容易事儿！现在就提起神儿来，搞好训练，当作打仗一样！</p>
能不能办到？”</p>
“能！能！能！”</p>
众少年条件反射似的齐声高呼，根本无暇多想，此前都习惯了。</p>
柳湘莲正待继续演说鼓动，那暂领队长一职的李原生忽然喊道：“报告！”</p>
“何事？”</p>
“大人！就算咱们辛苦筹了钱，怕也发不到军卒手中！全都被贪官污吏贪墨克扣了！”</p>
他是底层军户出身，对武将的贪婪、军卒的穷苦都深有体会。</p>
众少年中也不乏点头表示赞同的，显然有相似经历，早对朝廷文武官员失去信任。</p>
柳湘莲并不恼怒他擅自发言，环视众人，扬声问道：“你们都是辽东子弟，家乡被鞑子占了，有的亲人也被杀，难道甘心？”</p>
众人高声呼喝：“不甘心！”</p>
柳湘莲又望向李原生：“你说贪官污吏贪墨克扣，那我问你，对军卒来说，到底是朝廷不发粮饷好，还是发粮饷的好？”</p>
李原生闻言沉默，这还用想吗？叹气道：“自然是发的好，即便被克扣，多少也能得一点儿。大不了他们吃肉，底下人喝汤罢了。”</p>
“对！”</p>
柳湘莲喝道：“若是朝廷无钱粮，兵卒便要忍饥挨饿，若是朝廷粮饷充足，他们纵然得的少，也终是要好过一点儿。咱们尚无力惩处贪官污吏，就先捡着能干的干起！”</p>
李原生忙作表态：“大人，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！”</p>
柳湘莲点点头，又望向众人沉声道：“柳某也不与你们说虚的，我的志向是战场杀敌！不是做劳什子的户部芝麻官！等咱们先把赋税梳理清楚了，将来再去打鞑子！敢不敢？”</p>
这些人都是经过柳落严格筛选的，胆气豪壮，不惧从军，听到此处无不振奋，纷纷大喝：“敢！敢！敢！”</p>
其中身负血海深仇之人甚至潸然泪下，痛哭失声。</p>
谁不想打回老家？金窝银窝不如自家草窝！</p>
“不要哭了！今日我就检验你们够不够资格打回去！”</p>
柳湘莲说完，也不避人，当场脱掉官服，就要与众人比试手脚。</p>
说的再好听，不动手打服了，难以真正收人心，他可没时间天长地久的感化。</p>
看着柳湘莲雍容华贵的公子模样，李原生根本不敢动手，万一打伤了对方怎么办？</p>
此前柳湘莲只是强化队列训练，并不曾动刀动枪，是以众人都不知他实力如何。</p>
李原生很是犹豫，望向柳落，这些日子一直是柳落教授他们拳脚功夫。</p>
柳落不禁笑了，他和柳湘莲都是柳三棍棒下教出来的，能不知道柳二郎实力？笑说道：“尽管上，十个八个都没事儿！”</p>
这些人虽然有些底子，但日子穷苦，小小年纪就要忙着赚钱养家，非柳湘莲这等公子哥可以一心一意打磨武艺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。</p>
“你们自觉武艺不错的，尽管上！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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