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6章 宁府贺寿
翌日，宁国府大清早便热闹喧嚣起来，上下人等无不忙碌，准备今日迎客事宜。</p>
贾珍先命贾蓉带着家人，去城外玄真观恭迎太爷。</p>
他自己则带着管家赖二，巡查各处，查漏补缺。</p>
随处可见彩灯高挂，新鲜花卉不知摆了多少，竟似欢庆佳节一般。</p>
宁府大门敞开着，自外往里去，仪门、大厅、暖阁、内厅、内三门、内仪门并内塞门，直到正堂，一路门户尽皆开启。</p>
宁荣街上也摆了仪仗执事乐器等，来往行人皆被屏退，除了拜寿客人，都不得从此经过。</p>
巡查一圈儿后，贾珍估摸着贾敬也该回来了，便往外走。</p>
果然，先有小厮骑马奔回来报，太爷已经入城，即将到家！</p>
贾珍忙唤家人都去门口恭候。</p>
等了一阵子，一队人马出现在宁荣街上，缓缓驶到府门前停下。</p>
贾蓉本骑马护卫在马车侧旁，立时滚鞍下马，抢着去打起车帏。</p>
几息后，贾敬走下车厢。</p>
年约五旬，穿着宽松道袍，越发显得瘦削，又兼须发皆白，倒有几分仙风道骨。</p>
贾珍抢上前去，大礼拜见，请入府内。</p>
……</p>
正堂中，锦裀绣屏，花团锦簇，檀香袅袅。</p>
丫鬟跪地捧盆，贾敬略作洗漱，坐上主位，端坐如木偶。</p>
贾珍领着阖家老少在内，众家人在廊下，都肃穆恭敬的垂手而立。</p>
贾珍使个眼色，管家赖二会意，高呼一声“拜寿星！”</p>
众人一齐跪下，齐声恭贺：“恭祝太爷福如东海，寿比南山，天伦永享！”</p>
贾敬神色毫无变化，静待众人三拜之后，方虚抬手，淡然道：“都起来吧。”</p>
众人听命起身，身上金铃、玉珮之类摇曳摆动，发出铿锵叮当的声响。</p>
贾敬随口吩咐道：“辛苦了，下去吧。”</p>
贾珍转过身，向众人摆了摆手，命他们退下。</p>
他则走到贾敬面前，躬身问道：“父亲，稍后可要让族人前来拜见？”</p>
刚刚参拜的都是府中家人，如贾珍父子、尤氏和众姬妾、寄居府中的贾蔷等。</p>
贾珍深知贾敬向来不与族人亲近，厌倦交际往来，这次回来也不代表旧习会改，遂有此问。</p>
贾敬抬眸，瞟了他一眼，语气清冷：“不必麻烦。你去前面招呼便是。”</p>
果然还是老样子，贾珍心里嘀咕着，连忙点头应下。</p>
刚转身要走，又听老爷子嘱咐道：“等柳家二郎到了，领他来见我。”</p>
贾珍皱眉，不知老头子为何对柳家小子念念不忘，也没有多问，免得惹来臭骂。</p>
暗叹老头子修仙多年，性子愈发古怪，神神叨叨的，脑子坏了也说不定。</p>
“是。”他应了一句，步子缓慢的退了出去。</p>
待他走后，贾敬起身，自行走进特意为他设置的一间净室。</p>
地上摆了几个蒲团，一张桌案，桌上有小火炉正烧着水，旁边放了茶叶和茶具。</p>
他微微点头，似乎对这番准备很满意，径自走到一个蒲团边，盘腿坐了上去，闭上双眼。</p>
室内格外安静，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。</p>
……</p>
宁荣街上，宾客渐渐多了。</p>
最先来的，自然是居住在后街上的贾家族人。</p>
贾珍在前院厅上恭候迎接。</p>
寒暄过后，得知敬老太爷不愿见面，众人都道可惜，一副惋惜非常、恨不能得见老神仙的神色。心里却觉欢喜，不见面正好彼此方便，省心省事儿，便对着正堂方向行了礼，贾珍也回礼。</p>
随后，众人乐颠颠的被宁府小厮引着去吃酒听戏，不在话下。</p>
不多久，西府的贾琏也来了，身后还跟着不少男女，并非仆役打扮。</p>
见了贾珍，他快步走上前来，挽住了胳膊，笑问道：“太爷难得回来，大哥备了什么好玩意儿孝敬？”</p>
贾琏近来甚是忙碌，既要操心荣国府的事儿，又要为商号东奔西走的打点。但因为收入不菲，有了极大的成就感，心态大变，容光焕发。</p>
期间并不乏眠花卧柳之事，因手头阔绰，倒不必来叨扰借光贾珍。</p>
况因柳二郎之故，他自觉应该表明态度，这段时间故意疏冷贾珍，竟有渐行渐远之势。</p>
此时借着贺寿名义，热情些自是无妨。</p>
贾珍一时间觉得对方有些陌生，这还是那个百无一用的纨绔族弟？心中百味杂陈。</p>
他很想斥责琏二没点子尊严，像条哈巴狗似的听柳家小子使唤，丢尽了祖宗颜面。又打心底觉得他实在好运道，不但跟着姓柳的赚了不少钱，听闻近来率队去了天津筹建分号，俨然已可独挡一面了。</p>
稍稍愣神，贾珍很快恢复如常，望着嬉笑如故的贾琏，深觉大异往昔，气度沉稳，长进不小。</p>
他苦笑着摇了摇头，叹道：“哪儿有什么好玩意儿？不过是请了一班小戏儿，并一档子打十番的，叫他们随便唱唱罢了。”</p>
说着，抬手暗暗的往里一指，低声说道：“你又不是不知，就这还不喜呢！要是闹的声势再大些，那还得了？”</p>
自然是说贾敬反感甚至厌恶嬉玩靡费。</p>
贾琏微微挑眉，略觉诧异，敬老爷从不管家的，不意珍大哥还心有敬畏，不似他的作风。</p>
他琏二要是摊上敬老爷这样的不管事儿的爹，这辈子可就美死了！</p>
贾琏其实想差了，贾珍并不怕贾敬，只是不想添麻烦。</p>
他小时见过祖父贾代化是如何暴揍贾敬的——那时贾敬可都是成人了，仍是说打就打，棍落如雨，当着全家上下，半点儿脸面都不留。或许此举令贾敬生了厌恶，待贾代化去了，便从不管家，完全是贾家男儿中的异类。</p>
只要面子上过得去，老头子绝对不会管自己，贾珍对此很肯定。</p>
贾琏点了点头，表示理解，微笑道：“太爷修道多年，早晚要成仙，不是咱们能比的。不过，大哥也无需烦恼，小弟这次可不是空手来的，带了几位技艺不凡的妙人儿，能唱不少时鲜新曲儿，正好派上用场，定不叫旁人笑话了咱家。”</p>
“好兄弟，你真是有心了。”贾珍听了又喜欢又感动，忙作揖感谢。</p>
贾琏也笑容灿烂，回礼道：“你我兄弟，无需客气。”</p>
可贾珍忽的就回过味来——什么“妙人”？定是歌舞馆的歌姬了！很可能还是从良的妓子！</p>
心下不由暗恼，好个琏二！我父过大寿，你让他最厌的妓子过来，到底是何居心？</p>
心思急转间，猜测到对方的意图——多半是顺便来给歌舞馆打广告的！</p>
广而告之本是商业经营的常规操作，现在却被广和楼玩出了花儿——每次开戏前都要演上一段“广告”，还称之为“黄金时段”！还要众商贾竞价购买！</p>
贾珍对此略有耳闻，只当是姓柳的一门心思想赚钱赚疯了。如今看来，琏二也分明是掉进钱眼儿里了，你到底是来拜寿的还是来赚钱的？</p>
他心中不喜，也不揭破，敷衍了几句，便命人请进去招待。</p>
不说宁府的亲戚故旧纷纷登门，各家勋贵也无不来贺。</p>
南安郡王、东平郡王、西宁郡王、北静郡王四家王爷，镇国公牛府等六家国公府，忠靖侯史府等八家侯伯府，都派出嫡子嫡孙，持了家主名帖，携了寿礼，过来贺寿。</p>
听闻贾敬无意相见，有的放下礼物，直接回了，有的留下吃酒，不一而足。</p>
宾客众多，纷纷攘攘，贾珍分身乏术，唯恐照应不周。</p>
一面让贾琏帮忙招待，一面派人去西府请贾赦和贾政过来陪客。</p>
各色寿礼暂时收在帐房中，贾珍命贾蓉将礼单送进去给贾敬过目。如果看得上眼，便带回玄真观中，否则就留府内。</p>
并吩咐贾蓉留下服侍太爷，万不可怠慢，惹他生气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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