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观中定计
如同柳湘莲所预料，香烟问世后销售异常“火爆”，供不应求。原因无外乎都中富贵之家众多，奢侈竞夸之风浓厚，纨绔公子无不嗜好新奇之物，远非寻常小邑可比。</p>
面对骤然爆发并不断增长的需求，柳氏工坊内的小小手工车间显然无法满足，亟需扩大产能。于是柳落在安排好工坊诸事后，便带人前往天津筹划办厂事宜。</p>
至于柳湘莲，经过在税卒营十余日的历练，信心大增，绝不信贾敬所谓袭营的威胁，纵然真的发生，也可抵挡足够时间，等待救援。除非贾敬明目张胆造反，发大军破营，这种可能微乎其微。</p>
所以柳湘莲回到城中居住，照常办公，浑然忘却此事一般。</p>
他可以忘，有些人却在时刻关注他的动向。</p>
同样是西山余脉脚下，与税卒营驻地隔着几个山头，一处山环水绕的风水宝地，绿树掩映中，几座殿阁错落其间。行人步入其中，入门处仰首可见匾上大书“玄真观”三字。</p>
此地即为贾敬静修之所，乃是当年宁国公贾演捐资修建。</p>
这日晚间，夜色已深，观中悄无人声。</p>
一间偏殿，殿外有青衣汉子不断巡视，殿内则坐着几位老者和中年人，皆锦衣华服，面容肃穆。</p>
他们的目光凝聚在一人身上，似有期待，对方却久久不言。</p>
其中一个三十多岁的汉子，忍耐不住，问道：“情况便是这样，柳家小儿厉兵秣马，俨然做好大战一场的准备。敬老哥想要将之收服的计划算是泡汤了，到底该如何处置？”</p>
此人是镇国公牛清之孙牛继业，其兄长是现袭一等伯的牛继宗。</p>
另一人接着说道：“继业兄说的不错，先前是我等误判，以为区区小儿敢行此猖狂之举，纯属无知无识，被那位当了枪使，一旦老哥出面，必能令他迷途知返。</p>
如今看来，倒是咱们自作多情了，他心里是有成算的，甚至对做‘刀’甘之如饴！真是……”</p>
后面本想吐槽几句，想了想还是忍下了，免得有羞辱贾、柳两家的嫌疑。</p>
这人身份也不凡，是齐国公陈翼之孙陈瑞和，其兄为世袭三品威镇将军陈瑞文。其他几人也多属四王八公之家，理国公柳家也有来人。众人今夜齐聚于此，或是代表家主，或是自行其事，并不完全相同。</p>
他们之所以礼敬贾敬，并非是他在众勋贵中有一言而决的权力，只是柳湘莲毕竟与荣国府关系密切，至少在这件事上，要多听贾敬的意见，免得伤了彼此间的和气。</p>
迎着众人或疑惑或不满或期待的目光，闭目沉思的贾敬终于有了反应，睁开眼眸，淡漠目光缓缓扫过众人，语调冷清说道：</p>
“各位又是什么意思？不妨直言。此前提议收服，也只是觉得毕竟同属一脉，不忍自相残杀，况且年纪幼小，不妨给他的个机会。既然不知死活，那就不能怪我等不客气了！”</p>
听了这话，众人你看我，我看你，都不言语。</p>
有人心里冷笑，你想收服，还不是想增强贾家实力？说的倒是好听！</p>
众人沉默是因此事着实难办。如果税卒营尚未成立，收拾柳家小子易如反掌，随便派人杀掉便可。这年头，未解悬案多了去了，破案哪儿那么容易？何况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，谁会为他喊冤叫屈！</p>
可如今事情就复杂多了，如果只杀他一人，却不将税卒营解散，皇帝只需要另派人接手便可，仍旧是隐患！</p>
他们现在丝毫不敢小瞧永隆帝，这也是有缘故的。自京营复建之后，分为十二团营，初时为众勋贵掌握，大家同气连枝，连皇帝都要给面子。</p>
可经过十来年分化瓦解，已有半数被永隆帝彻底收服，相应的，勋贵势力则被清除瓦解，其中最典型便是掌控京营数十载的贾家。此前贾家打得一手好算盘——助姻亲王子腾上位，间接掌控京营，既能避免皇帝猜忌，又不失掌权的实惠。</p>
不料，短短几年后，深荷贾家重恩的王子腾便转手卖掉恩主，卸下经营节度使之职，自己高升去了！遭受背叛耍弄，贾家岂能不气？还不敢撕破脸面！</p>
众勋贵见了，不免为之胆寒，也越发警惕和不满。</p>
许是察觉到勋贵的怒火怨气已经积累到一定程度，随时有爆发之危，永隆帝不敢再继续操作，而是另辟蹊径，出人意料的建了税卒营。</p>
文官只担心收税会损伤利益，勋贵却心生疑惧，猜测永隆帝是要借此玩花样！</p>
到底要怎么玩不知道，可结果却不难猜，必是彻底收服京营，进一步削弱勋贵实力！</p>
所以各家一早达成共识——或者掌握税卒营，或者解散之，绝不能再让皇帝掌握更强力量，尤其是在京师！</p>
若非贾家没落给众家敲响警钟，谁吃饱了撑的与皇帝作对、谋划这等足可杀头的勾当？</p>
见众人都不说话，而贾敬久居观中，未必知晓外面的事情，牛继业便解说道：“先前朝中已有人弹劾过柳家小子，若是其他廷臣，早被罢官下狱了。那位似乎对非常他信任，弹劾奏疏全都留中不发。</p>
这段时间，柳家小子并没有做什么太过出格的事儿，回回都是雷声大雨点小，现在文官暂时对他失去了兴趣，或许是在等他犯错也未可知。只是他们能等，咱们等不得，弹劾又无用，这便是难处呀！”</p>
众人点头，表示同意此论。</p>
贾敬仍是一言不发，似在沉思。</p>
陈瑞和试探道：“或许该让西山营动一动了。税卒营只是新招募的半大少年，又无名将坐镇指挥，只要夜间突然发难，谅他也抵抗不得！”</p>
“不可！”听到此处，众人不由的神色紧张，慎重者急忙劝阻：“京营各部都在皇帝监视之下，甚至你我府上都有眼线。唯独西山营在其目光之外，此时轻动，岂不要暴露？将来万一有需要，悔之无及呀！”</p>
他们所谓的“西山营”并非朝廷jūn_duì
，而是一伙盘踞太行山中的“盗贼”，平时在山沟中操练，并不四处抢掠打劫。驻地也非在西山，以此称呼是防备外人探听。</p>
这伙人很低调，因有充足粮饷保障，且家人都在主家手中，倒是服从命令，寻常不惹事生非，因此并未引来官府关注和官兵围剿。</p>
可若敢跑到京师脚下袭击税卒营，那定会轰动天下的！</p>
陈瑞和提出此议，不是蠢就是坏，众人看他的目光便有些不同——莫非已经叛变了，故意来捣乱的？</p>
见众人神色异常，陈瑞和犹未意识到不妥，反倒振振有词：“养了许久，废了多少钱物？总该有点儿作用！不然岂不是打水漂儿了？早日叫某些人见识见识，也免得恣意妄为！”</p>
“用也不是这般用的！你这叫送死！”其他人斥道。</p>
贾敬咳嗽一声，喝道：“好了！我也曾对柳家小子说过这话，他既然不惧，显然有所准备，定会死伤惨重！难道为了区区竖子，要花费这般代价？得不偿失！</p>
再者，那人建税卒营显是不怀好意，便如同设置的陷阱一般，咱们不想着避开，反倒要往里跳，哪有这等道理？”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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