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百零七章 艾尔帕欣上空的火焰 VIII
方脸色苍白得骇人。</p>
他脖子上正绽起一根根青筋，戴着炼金术士的操控手套的手也紧紧按压在舱壁之上，几乎摇摇欲坠，只用幽暗的目光看着那个月尘公会的工匠，他几乎已经记不起对方的身份……</p>
对方是叫什么名字？</p>
但那已经不重要了，他竭力摇了摇头，心中只还努力记起一件事。</p>
浑浑噩噩之中，脑子里仿佛有一千个声音正在彼此征战着，犹如同一时刻有一柄柄钢刺正插入皮层之下，令他感受到一阵阵难以忍受的刺痛。</p>
他吃力地开口道：</p>
“我没事，这里交给我。”</p>
“……离开这里，去完成自己应当完成的事情。”</p>
方性子向来随性，可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从自己口中吐出如此严厉的口气，仿佛只用一个字节便使得船舱内的空气罩上了一层寒霜。</p>
他的态度成功吓住了对方。</p>
那个月尘公会的工匠试图上前来扶住他的动作一下子僵住了，对方欲言又止的神情停留在了脸上，张了张口：</p>
“小、小心……那……东西”</p>
那可怖的存在，舞霞也难以形容对方究竟是什么，犹如尘埃之中的阴影，那双闪闪发光的眼睛，只带着冷漠的光芒刺入了他心灵深处。</p>
他的心脏也在那一刻冻结，满脑子空白之中只剩下一个逃走的念头。</p>
那东西只用了一个刹那便越过了那两位小姐，并将她们永远留在了那后面，停滞在冻结的时间之中，生死不知。</p>
他有些语无伦次。</p>
可忽然之间。</p>
舞霞看到了对方正一点点黯淡下去的目光，某一刻之中内心好像被震了一下，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个念头来：</p>
自己究竟是在干些什么啊？</p>
这是在浪费时间。</p>
是的――</p>
他们已经没有多余时间可以浪费了。</p>
他一下子闭上了嘴巴，那两位小姐先后用牺牲为他争取来的机会，还有面前的这一刻，一种复杂的情感正从舞霞内心最深处滋生而出，并迅速充盈于他的胸膛之内：</p>
这个世界对于他来说究竟意味着些什么呢？</p>
一份履历，一个工作？正犹如月尘公会与他的雇佣关系一样，只是填写在表格之中那白纸黑字职责分明的合同？</p>
公式化的职责似乎淡化了人们心中的另一种情感，犹如漫长的时光之后，微渺的个体在这庞大的构架之中所忘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。</p>
沉湎于这个娱乐化的世代之中，他早已忘记了一些本应弥足珍贵的东西，只日复一日地机械重复着，重复着，追求着一些虚妄的价值。</p>
可那高耸而冰冷的王座的背后，又何尝不是同样无尽的空虚呢？</p>
就在某一个瞬间，舞霞忽然明白了这个不那么真实的世界，对于自己究竟意味着什么――</p>
正如那些深沉的，古老的。</p>
犹如从人们内心之中所迸发而出的激烈的情感。</p>
责任，使命，与自我实现的价值。</p>
那些理想化的，崇高的东西，那些先行者们所开辟的一个时代，那金色的大厅之下庄严的词句，那重重光环之下所笼罩着的一个美好的迷梦。</p>
而在这一刻，一切似乎皆变得真切了起来。</p>
那些情感从他内心之中一经产生，便不可挽回地化作了席卷一切的烈焰，只将旧日的世界，彻底烧作一片余烬。</p>
舞霞抬起头来，与面前那双黑幽幽的目光对视着，那眸子深处，内里如同火焰一般扩张的虹环，似乎正述说着某种信任。</p>
最后，他也只轻轻向对方一颔首：</p>
“那么小心……”</p>
然后两人交错而过。</p>
那些被他人所需要着的，必不应被辜负。</p>
而自我的价值，也一定应当被实现。</p>
舞霞紧紧地按着自己怀中的包裹，脑子里早已抛却了一切的恐惧与不安，只浮现出一些自年少的时代以来，狂妄的，天马行空的想法――</p>
他要完成自己的使命。</p>
要去改变这战场之上的一切。</p>
他所追寻着的，来到这个世界的目的，乃是那些英雄一般的影子啊……</p>
……</p>
方目送着对方离开。</p>
他自始至终也没有余力再开口，不过所幸的是，那人理解了他的意思。</p>
真好啊，与自己一道而来完成这个任务的队友，虽然他们并不是七海旅人号上的同伴，可大家无一不是好样的。</p>
那些同样优秀的人，也并不仅仅只存在于自己的身边，星星点点的火光仍广布于这片世界之中，在这个星门的世界之后，理想的价值，也从来没有被低估过。</p>
精神的世界变得更加疲乏了。</p>
方的目光很快变得幽深起来。</p>
从前方黑暗深邃的通道之中，他似乎正感受到一种寂静的、吞噬一切的、非人的气息正蔓延至自己脚下。</p>
他曾在某个地方感受过这样的气机，那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，犹如金星之焰落入尘埃之间，背后所亮起的一双异常冷冰的、蛇形的、杀机毕露的金色瞳孔。</p>
最后冷冷注视着自己。</p>
那是来自于某个世界最可怖的意像之一，黑暗的龙后。</p>
而这一次方似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之声，那心脏在胸腔之中迸发出富有节律的重重跳动的声音，如同要挣脱躯壳僵硬的牢笼。</p>
但却并不是因为害怕。</p>
倒不如说是好战，那并非是一种他与生俱来的，或不如说是陌生与疏离的情感。</p>
犹如潜藏于血液之中的一种因子，正如同火山一般迸发而出，令每一个细胞都因为兴奋而战栗着，呼啸着，让他上前去，去见证那真实世界的真相。</p>
他‘咔’一声扣紧了自己的操控手套。</p>
“……来吧。”</p>
好让他见识一下，来的究竟是何方神圣。</p>
然而黑暗之中的寂静无声，似乎是对于他的作答。</p>
但那只是表象，潜藏于阴影之下的的声音，正如一层水流漫过地板。漆黑如墨的影子悄无声息而至，吞没了那个方向上的船舱，向着他所站立的位置席卷而来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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