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62章 洞房花烛
柳湘莲挑去红艳盖头，随手丢给身后侍立的瑞珠，他则含笑向玉人瞧去。</p>
少女凤冠霞帔，虽然神情羞怯慌乱，丝毫不损其绰约妩媚。</p>
眉如远山，星眸璀璨，靥似夭桃，肌肤润泽，盛妆之下较平日更添精致。</p>
遍数前世今生所见，竟无可与之相媲美者！</p>
柳湘莲恍然生出如梦如幻之感，不由微怔。</p>
秦可卿本来因他嬉闹微微生嗔，此时盖头陡然揭开，彼此近在咫尺，气息可闻，尚是她第一次与外男如此接近，对方又是良人，不由的心儿如小鹿，蒙头蒙脑乱撞。</p>
眸光只稍稍与对方接触，便如被烫伤般躲闪回避，不敢直视。</p>
俊秀公子与红妆佳人一时间竟都没了往日的聪颖伶俐，痴痴发呆。</p>
见状，瑞珠不敢出言打扰。</p>
宝珠却嘻嘻而笑，强拉着瑞珠姐姐出去，并随手关了房门。</p>
柳湘莲被绝美之姿惊艳，很快醒过神儿来，不觉喜上眉梢。</p>
见她双手揉捏喜服衣角，纤柔指端已然泛红。</p>
为纾解其紧张情绪，他故意搓着双手，呵呵笑道：“夫人，良辰不可辜负，咱们开始吧。”</p>
“开、开始？”</p>
秦可卿本就紧张，听了这话螓首微侧，望见窗外天光仍旧明亮，更加羞不可遏。</p>
垂头低语道：“可，可还没到晚上呢……”</p>
见她果然误会，柳湘莲哈哈大笑，伸手牵住柔荑，对着那含羞带怯的俏容，笑说道：“胡思乱想什么呢！快随我去招待客人。家里没女眷，只好劳你提前担当女主重任了！”</p>
“见客？女客？”</p>
秦可卿方知刚刚误会了，并非是要白日洞房，稍稍放松。</p>
恼他玩闹，摔了他的手。</p>
随即又紧张起来，刚过门呢，这就要见人了？会不会行止失礼？</p>
忧虑问道：“我可以吗？”</p>
柳湘莲笑着鼓励：“不过是贾家老太太和几位妹妹，都是自家人，难得来家中一回。</p>
再者，她们可都想见见，是谁三生有幸能入柳二郎的法眼呢！”</p>
见他不知羞的自吹自擂，秦可卿生出争胜之心：“哼！难道本姑娘配不上你么？”</p>
说罢，爽利的站了起来，又问道：“就是贾家那位国公诰命？”</p>
贾母作为主婚人，她自然是知道的。</p>
见柳湘莲点头，她便道：“那倒是该去谢谢她老人家。”</p>
秦可卿心细如发，不急着出去，又详细问过众人身份、性情之后，一双新人执手而行，缓步走入内宅花厅。</p>
见他们进来，众人皆息声望去。</p>
男俊女俏，分明一对璧人，神仙眷侣，真天作之合。</p>
二人行过礼，贾母命凤姐送上几样见面礼，又唤秦可卿至身前坐下，老脸上皱纹舒展，喜笑颜开。</p>
打量一番后，她转头对旁侧同来的薛姨妈和王夫人笑说道：“怪不得二郎铁了心要定下这门婚事，眼力见儿果然不差！这样天仙似的人儿，配谁配不得？真真是便宜他了！”</p>
薛姨妈和王夫人自然连声称是，赞不绝口。</p>
秦可卿乃是闺阁弱女，又无母亲带她出门走亲访友，从未曾被人当众这般夸赞，不由羞赧低头，低声谢道：“老祖宗过奖了。”</p>
老太太又抬手指着柳湘莲，对她笑说道：“他是个不老实的皮猴子，最爱胡闹。以后要是敢欺负你，就找我去，看老婆子不收拾他！”</p>
“二郎不欺负我的！”</p>
秦可卿听她说到最后颇有几分严厉，下意识的就帮着柳湘莲辩白。</p>
凤姐伶牙俐齿，打趣笑道：“呵！这还没入洞房呢，秦妹妹就护上了！</p>
可见是郎情妾意，称心如愿的。可惜老太太一番好心，倒里外不是人了！”</p>
惹得众人皆大笑。</p>
秦可卿亦深感羞窘，面色通红，如染胭脂，唯垂首不语。</p>
见可卿因一时失言而受调笑，柳湘莲为她解围，笑说道：“凤姐姐且别取笑，今儿准备了新鲜玩意儿，若是可卿不可来，你还赏不得呢！”</p>
且说凤姐因见了可卿如花似玉，早生顾影自怜之心，见柳二郎又这般怜爱她，想起自家琏二偏对自己漠然相待，日日在外拈花惹草，心中不免有气。</p>
于是便拿柳湘莲来发泄，挑拨说道：“二郎这话儿说的，既是新鲜玩意儿，老祖宗来了许久，你为何不早些拿出来？非要等到秦妹妹来，可见是个小气吝啬的！老祖宗白疼你了！”</p>
众人听了都笑。</p>
几位妹妹也好奇张望，不知他又要玩儿什么花样儿。</p>
柳湘莲对凤姐笑道：“凤姐姐这话却说错了，此事非可卿在场不可。</p>
若她不来，难道这‘情歌’要唱给凤姐姐听？</p>
琏二哥岂不恼我？说不得要和我拼命呢！”</p>
凤姐听了微愣，心道这话莫不是在调戏我？</p>
可再一瞧可卿美艳面容，如此佳人刚刚到手，柳二郎又怎会贪心不足觊觎于她？</p>
只当自己多心了。</p>
众人不解“情歌”是何意，觉得该是艳曲一类，等他解说。</p>
贾宝玉却等不得，他本就是“多情公子”，天分中生成一段痴情，忙追问：“情歌？什么情歌？”</p>
柳湘莲摆手笑道：“莫急。”</p>
望向一直在场侍候的香菱，点了点头。</p>
香菱会意一笑，转身出去了。</p>
这会儿众人方察觉，这位香菱姑娘倒是和秦可卿有几分相似，只是年纪稍小，多一份憨态。</p>
纷纷打趣柳湘莲，莫非是照着香菱的模样找人？</p>
秦可卿亦留了心。</p>
不久，一对戴着面纱，怀抱琵琶的歌姬袅娜漫步走入厅中，向众人施礼后坐下。</p>
轻拢慢捻，歌喉婉转，唱的却非时下流行的小曲儿。</p>
然情思绵绵，有缠绵不尽之意。</p>
的确堪称“情歌”，名副其实。</p>
众人听得悦耳，曲罢之后，都忙追问是什么。</p>
柳湘莲解释道：“歌舞馆即将开业，此曲名为《红豆》，是预备的曲目之一。</p>
这些女子原是青楼中人，都颇有才艺，或是年岁已长，或是颜色不佳，生计艰难。</p>
入歌舞馆演出也是个出路。”</p>
众人恍然，怪不得都戴面纱呢，还以为是故意增添神秘氛围，原来是年纪容貌之故。</p>
旁人只觉的曲儿好听，贾母见多识广，很有见地的说道：“用语虽浅白，倒比那些艳曲强上许多，更难得二郎一番助人的良善心意。”</p>
贾母定下基调，众人也不吝称赞几句，谈笑之间氛围愉快。</p>
柳湘莲告辞，去外间陪客，让她们娘们自己听曲儿说笑。</p>
他本欲带上贾宝玉，奈何这小子死活不肯去前面，因他老爹在呢，贾母又护短，只好作罢。</p>
等他走了，众人自在谈笑，贾宝玉仍是怏怏不乐。</p>
今儿见了秦可卿，他眼界大开，方知天地所钟非止家中数位姐妹，世间竟大有人在。</p>
秦可卿已近成人，如花之盛绽，青春靓丽，美艳不可方物，远非诸位妹妹所能相比。</p>
即便是最为年长的宝钗也远为逊色，不禁令他触动心肠。</p>
想起女子嫁人之后的霄壤之别，顿生无尽愁绪，忍不住大发感慨：“神仙一样的姐姐，为何偏要嫁人呢？真是可惜了！”</p>
他本是这种痴呆性子，非有不敬心思，说话也不遮掩，声音虽不大，众人却都听到了。</p>
知他有呆性，时不时就要发作，也不理会，只当没听见。</p>
秦可卿不晓得其为人品行，乍听此语，不禁生恼：什么叫“偏要嫁人”？难道她不该嫁？</p>
这小公子看着钟灵毓秀不逊钟弟，谁料竟是个无知无礼的蠢货！</p>
湘云坐在贾宝玉旁边，她性子豪爽磊落，又与柳二郎颇为相投，听不得这没头没脑的糊涂话。</p>
俏脸生寒，眉头蹙起，低声啐他：“呸！大喜日子你又说胡话！秦姐姐嫁给柳哥哥你都觉得可惜，难道要她一辈子不嫁人么？或者……竟是要她也来家里陪你玩不成？”</p>
林黛玉早想说话，一直忍着，见湘云发难，也笑着打趣：“宝哥哥怕是果有此意呢。”</p>
贾宝玉知自己又说错了，神色讪讪，忙摆手表白心意：“我哪有此意？只是、只是……”</p>
终是无从解释，总不能说女子都不该嫁人吧？</p>
岂不是连老祖宗和他亲娘都一股脑的影射了？</p>
见儿子丢人现眼，偏那俩小蹄子竟也不给面子，抓住不放，王夫人心下着恼，嗔道：“老实些！小心回去告诉你老子。”</p>
唬的宝玉身子一缩，再不敢多话。</p>
老太太早就习惯，不以为意。</p>
又听了一会儿曲子，贾家众人方才告辞。</p>
外间宾客也渐渐散去，丫鬟仆妇收拾残席，整座庭院冷清下来。</p>
……</p>
夜幕降临，一勾弯月斜挂于天，星辉愈显灿烂。</p>
一家人吃过饭，又放了一回烟花，漫天光彩，宛如五彩霞光挥洒。</p>
秦可卿仰望着，知是柳郎特意为自己准备，喜之不尽。</p>
夜色渐深，香菱早备下洗澡水，两人各自沐浴。</p>
柳湘莲心情颇佳，然折腾一天，也难免劳累，温水浸体，不由的遐思起伏。</p>
自入此世，不敢懈怠，至此方才稍偿所愿。</p>
旁人且不说，至少香菱、尤氏姐妹、秦可卿，不必重蹈曾经的悲惨命运。</p>
但这一切如同建立在浮沙之上的楼阁，不过暂时安稳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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