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拟并薛家
城西。</p>
西山余脉蜿蜒，浑河（今永定河）自山中奔腾而出，向着东南方向流去。</p>
某个拐角处的河畔附近，一处农庄被新设的木栅栏严密围拢着。</p>
其中有不少新建的房舍小院，隐隐传出敲敲打打的声音。</p>
穿着制服的护卫日夜在院中巡查，竟似军事重地一般。</p>
此处即为柳氏商号所设工坊，原是座田庄，买下后进行了改建。</p>
工坊内的工匠多是从四方流民中招募，签了卖身契，缺点是技术水平普遍不高。</p>
大师级匠人也不至于落得如此惨淡地步，总能自谋出路。</p>
另外，招收了些贫苦幼儿，边学习文化，边学习技术。</p>
如果算上家属，工坊内已经汇聚了数百人，俨然一座小村落。</p>
此处与税卒家属的安置地、蹴鞠队的训练基地都相聚不远。</p>
为了经营自家商号，柳湘莲想出了不少点子，并不涉及什么了不得的高新技术，无非是方向问题。</p>
一旦外传，旁人很快便可仿造，国人在这方面的能力从来不会让人失望的。</p>
所以，在各项产品真正投入经营、占据先发优势之前，要尽量保密。</p>
试验中的产品分作两类，一类是军械，目前在试制燧发枪。</p>
自从佛郎机铳在前明正德年间传入中国，经过不断更新迭代，已经有较大进步。</p>
现在朝廷所用的虽是火绳枪，实际上已经出现了自生火铳，只是尚未普及。</p>
柳湘莲原还以为此事可稍稍推迟，先训练弓箭。但事实证明，短期内效果不佳，弓箭手培训时间太长。只能瞄准燧发枪，英国褐贝丝的图纸他也记得，这款足够经典。</p>
奈何缺乏工具，只得先手工试制。</p>
所用铁料也要特意去搜寻闽铁或广铁。</p>
盖因南方用木炭炼铁，含硫较少，北方则用煤，铁质差。</p>
目前仍在制作中，没有成品。</p>
另一类是民用品，第一个项目就是卷烟。</p>
无他，最容易，来钱快。可借助专营制度，尽快占据先发位置。</p>
向门卫说明身份后，不久，柳落出现，方开门让他进入。</p>
柳落带他参观各个“车间”。</p>
因此前不断有图纸传出，有的人还以为柳湘莲是个糟老头呢。</p>
见他如此年轻，都觉得十分意外，也知道其才是真正的东家，态度更为恭敬。</p>
柳湘莲随口询问，又现场指点，无不中的，倒是解决了不少“难题”。</p>
众工匠更不敢小觑他。</p>
最后柳湘莲又作了一番鼓励，申明有改进则必赏赐。</p>
期间诸般琐碎细节，不消细说。</p>
参观之后，众工匠继续工作，他和柳落走进其办公房间。</p>
众税卒留在外面，李原生在门口守着。</p>
薛蟠因见识了卷烟，大感兴趣，跑去尝试了，他本就接触过此物。</p>
两人进屋落座。</p>
柳落望着他，笑问道：“你来就来，怎么还把呆霸王带来？就不怕他泄密？”</p>
柳湘莲喝了口茶，呵呵一笑，不在意的说道：“不是我小瞧他，敞开了让他看，他都想不到自家去做这等生意。无非是个寄生虫罢了。”</p>
“寄生虫？”柳落觉得此语很新鲜。</p>
柳湘莲却换了话题，面色微沉，说道：“你做的不错，但是，咱们得加快速度了。”</p>
“怎么回事？”柳落忙问，脸上有担心之色。</p>
对于二郎混了个筹饷司主事，他和柳三都不大放心，干的事儿明显吃力不讨好。</p>
又劝阻不得，只能用心办事，为其解除后顾之忧。</p>
柳湘莲便把今日早朝的事儿简单说了。</p>
柳落听了方稍放心，此事早有预料，并不意外。</p>
他蹙眉说道：“只是，如果现在就开办工厂，会不会太过仓促草率？</p>
当下仍处于摸索阶段，诸多环节，比如烟丝配方、卷制技术等，尚可改进提升。</p>
原料储备和制成的卷烟工具都不多，也生产不了多少。</p>
之前你说要在天津办厂，我正准备这两天自己过去呢，别人也不大放心。”</p>
柳湘莲点点头，柳落并没有因制成了卷烟就心态浮躁，这很好。</p>
他叹说道：“时不我待呀。做生意嘛，也不必非得有了万全准备才能干，有个框架就可先做起来。等以后有了反馈才知效果如何，慢慢改进就好。一直闭门造车，能有什么进步？技术是没有止境的。”</p>
缓了缓，又道：“当前要务，是趁着朝廷政策尚未改动，赶紧派人去各地收购货源，囤积起来。事先不妨放出风声，就说朝廷要征重税，试试能不能趁机压价，咱们先赚上一笔。”</p>
见他说到造谣时还是一副认真神色，柳落感觉滑稽有趣，笑说道：“二郎了不得，总能公私兼顾。”</p>
柳湘莲听了发笑，神色颇无奈：“就算不为自己，也不能不想想底下的人，没有好处谁跟着我干？”</p>
又提醒道：“到时你记得多招些女子，这等轻松活计她们能做的来，也能添一份收入。</p>
另外，也要派人去原料产地探查，将来咱们必须自己控制部分原料，免得被人卡脖子。”</p>
听他吩咐的事情不少，柳落叹道：“哪有你这样的使唤人的？我得减寿好几年！</p>
还有，账上的钱不多了，你可悠着点儿。”</p>
“这倒是个问题。想要获得烟草专营权，还得掏一笔银子。”柳湘莲点头道。</p>
柳落坐直了身子，皱眉发急：“这还没赚钱呢，就先要掏钱？”</p>
“不然呢？总要让朝廷见到好处才行，不然凭什么听我建言？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精。”</p>
柳湘莲稍作解释。</p>
柳落则摇了摇头，提醒道：“二郎，你这般大张旗鼓，消耗太多了。三和商号的确赚钱不少，可还没分过钱呢，又被你捐出去一个月的营收。继续这样下去，资金有些吃力。”</p>
他掰着手指细数：“先是投资戏园一万两，这农庄买下来倒不太贵，可养了几百号人，每月都要花钱。咱家在京的家底有限，不超过三万两。至于江南的银子，也不方便调过来，容易惹人注目。”</p>
资金紧张，这事儿柳湘莲也知道。</p>
主要原因是时间太短，他想做的事又太多。</p>
想了想，他笑道：“无妨，专营权的钱我去搞定，先在户部记账。咱们前后捐了几万两，总不能这点儿面子都不肯给。再说，现在也没什么竞争对手，下次就不好说了。”</p>
柳落也笑了，指着他道：“你这算不算作茧自缚？还不如直接做起来，也无需多交税。”</p>
“不行的。要是按你说的办，各地商贾见了定然仿制，到时各地皆有本地烟厂，你根本没机会打进当地市场！现在虽多掏了钱，有朝廷护卫着，即便吃不了独食，赚的也够了。”柳湘莲解释道。</p>
想到某事，柳落神色一变，问道：“不然就卖些三和商号的股份？我听说现在股价都快炒上天了，明显不值这么多钱。都是因你说将来要一城建一园，闻风而动者不在少数。”</p>
三和商号按照增发新股时的承诺，提供股份交易的平台，从而形成了实时价格。柳落手中也有少量三和商号的股份，是以比较关注股价变动。</p>
柳湘莲听了感觉很熟悉——这不就是放出利好消息，股价暴涨的常规操作？</p>
看来追涨杀跌，投机倒把，这些事古今并无不同。</p>
三和商号的股价泡沫已经吹起来了。</p>
不过，柳湘莲并没有同意此议，还没到这一步。</p>
三和商号他占股本就不多，也就是靠薛家支持，才让他掌握着话语权，不能再减了。</p>
“你心里有数便好。”</p>
见他否定了自己提议，柳落也不再多说。</p>
柳湘莲拨弄着茶水，想着该从哪儿搞钱，没钱推进速度肯定会缓慢许多。</p>
这时，外面传来薛蟠大呼小叫的声音：“李兄弟，我来找二郎，你干嘛拦着我？”</p>
“大人正在议事，闲杂人等勿得惊扰！”李原生冷冷喝道。</p>
他虽身份低微，也不将薛蟠这个废物二世祖放在眼里。</p>
薛蟠被阻，不敢对李原生放狠话，在外跳脚高喊：“二郎，二郎……”</p>
柳湘莲与柳落对视一眼，忽然相对而笑。</p>
“原生，让他进来。”柳湘莲朝外说道。</p>
房门被推开，李原生让开道路。</p>
薛蟠叼着根卷烟，大摇大摆走进来，随意朝柳落拱拱手，而后吞云吐雾，笑嘻嘻赞叹道：</p>
“二郎，这玩意儿真不错！你也试试！”</p>
说完，又涎着脸央求：“待会儿走时送我些罢。”</p>
他今儿算是眼界大开，好多新玩意儿不曾见过，尤其是卷烟，试过之后甚爱之。</p>
味道远比他以前尝过的好多了。</p>
要是在酒桌上听曲儿之时，掏出来一根，就这么点上来一口，岂不羡煞旁人？</p>
见他提出此等要求，柳湘莲和柳落都不禁笑了，看着他不说话。</p>
薛蟠茫然不解：“咋了？我说错什么了”</p>
柳湘莲问道：“文龙兄，你觉得这个生意有没有前途？”</p>
“生意？”</p>
薛蟠皱眉，本以为此物是柳二郎专门做着自己玩儿的，原来是想做生意。</p>
他脑子一转，这生意肯定赚钱呀。</p>
意识到其中利润丰厚，不禁心动。</p>
疾步走到柳湘莲身边，凑近了问道：“二郎是想让三和商号来做？”</p>
三和商号？你倒是想的美，柳落笑了，这薛呆子净想便宜事儿。</p>
柳湘莲微微摇头，挑眉问道：“文龙兄，薛家身为皇商，资产号称百万。不知近年生意做得如何？每年盈利多少？”</p>
薛蟠一怔，怎么忽然问这个？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！</p>
他对柳二郎翻个白眼，自行坐到椅子上，猛抽了口烟，眉眼耷拉着，懊丧说道：</p>
“二郎干嘛明知故问？上次你不都说的清清楚楚了？”</p>
他指的是上次柳湘莲在薛家详说冯渊一案幕后隐情的事。</p>
当时薛姨妈回答说，薛家各地店铺都上报亏损。</p>
柳湘莲问道：“既然出了问题，你准备如何解决？这可是已经过去了不短的时日。”</p>
“能怎么办？等我二舅回来，一个个收拾他们，吃了我的全给老子吐出来！”</p>
薛蟠恨声说道，一时忘情，狠狠拍了下椅子扶手，痛的他自己龇牙咧嘴。</p>
说来无奈，薛家无人可办事，又不能请贾家人去办。况且贾家也无有能耐之人，若是让下面人出面，还不如不去呢。只好把希望全寄托在王子腾身上。</p>
柳落鄙视的冷哼一声，说道：“堂堂封疆大吏，岂是容易调动的？</p>
贵舅归来，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呢！到时候，恐怕全都搬空盗尽了！”</p>
薛薛听了这话，垂头丧气。</p>
他也不是真傻到无药可救，已经渐渐认识到自家局面难以为继，只无力改变罢了。</p>
值得庆幸的是，京师这边的钱都投进了三和商号，薛家是最大的股东，可谓血赚。</p>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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